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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1-2-11 10:43:1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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寻觅诗情
寻梦者
戴望舒
梦会开出花来的,
梦会开出娇妍的花来的:
去求无价的珍宝吧。
在青色的大海里,
在青色的大海的底里,
深藏着金色的贝一枚。
你去攀九年的冰山吧,
你去航九年的旱海吧,
然后你逢到那金色的贝。
它有天上的云雨声,
它有海上的风涛声,
它会使你的心沉醉。
把它在海水里养九年,
把它在天水里养九年,
然后,它在一个暗夜里开绽了。
当你鬓发斑斑了的时候,
当你眼睛朦胧了的时候,
金色的贝吐出桃色的珠。
把桃色的珠放在你怀里,
把桃色的珠放在你枕边,
于是一个梦静静地升上来了。
你的梦开出花来了,
你的梦开出娇妍的花来了,
在你已衰老了的时候。
对于诗人而言,“寻寻觅觅”,绝不是李清照的独家与独享。从帝王将相到桑女怨妇……集体寻觅,铸成垂惠至今的《诗三百》;屈原问天问地问古今,360度寻觅,为汉家诗坛奠定了浪漫主义诗魂;陈子昂上溯500年,下追500年,一声叹息,开启大唐诗门;“初唐四杰”在人生与政坛的狭缝里辗转反侧寻寻觅觅,终将青春与生命一同交付沧海;杜甫、白居易、李商隐、苏轼、陆游、辛弃疾、李煜……在他们大开大阖的命运中,他们都在各自的人生舞台上寻寻觅觅,誓将一腔热血交付兴国安邦;成就的,却只有诗情。
沧海桑田,人心远隔,谁也说不清他们到底是在寻觅功名,还是诗情。功名务实,诗情务虚,虚实相生,这才是人生。物质是精神之壤,精神是物质之花。穿梭于物质与精神的,是“梦”。“梦会开出花来的”,戴望舒如是说。但这梦之花,绝不是一蹴而就的唾手可得。梦,瑰丽万千、形态各异。但有一点总是相通的。那就是,虚无缥缈如真似幻,似乎给了你确证,一忽儿又朦胧不可辨;似乎“草色遥看”,又“近却无”,“此中有真意,欲辨又忘言”,梦与文学尤其与诗是相通的。所以,在许多诗人尤其现代诗人的笔下,“梦” ,是毫不吝啬的。戴望舒说:“大青色的大海里,/在青色的大海的底里,/深藏着金色的贝一枚。”灯火烛照,理想目见,然后,笔锋一转:“你去攀九年的冰山吧,/你去航九年的旱海吧,然后你逢到那金色的贝。”“你的梦开出花来了,/你的梦开出娇妍的花来了,”再转:“在你已衰老了的时候”……如此跌宕,构建起一首“诗的情绪的抑扬顿挫”(戴望舒自己说过:“诗的韵律不在字的抑扬顿挫上,而在诗的情绪的抑扬顿挫上,即在诗情的程度上。”)。诗情蕴含在诗人的构思里,潜藏在符号的字里行间里。“文似看山不喜平”,诗情更是如奔流不息的东流水,或疏阔或窄狭或急或缓或闲静如淑或腾跃如驹,时不时还会有水中礁石激起高潮的水花,纵使水平如镜,也可能会暗流涌动。诗情如水,既行云流水,又百转千回。
这是惯常的题材。千百年来多少人写滥了的题材。但是,戴望舒却在“旧的事物中”“找到新的诗情”(戴望舒在他的《望舒诗论》里说:“不必一定拿新的事物来做题材(我不反对拿新的事物来做题材),旧的事物中也能找到新的诗情。”)。“新瓶装旧酒”,依旧是佳酿。
2021021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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